夜色如同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厚重绒布缓缓覆盖了车迟国都城。
白日的喧嚣与惊悸并未随着夕阳一同沉入地平线反而在这漆黑的底色下发酵成一种更深的惶恐与不安。
街巷之间灯火寥落行人绝迹唯有打更人单调而苍凉的梆子声偶尔划破死寂更添几分凄凉。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白日那场短暂却惊人的空中对决所留下的、若有若无的能量余烬与硝烟气息。
三清观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殿宇梁柱间的凝重。
残破的屋檐瓦砾已被简单清理但墙壁上那道被金箍棒余波扫出的巨大裂痕依旧触目惊心无声地诉说着来犯者的强悍。
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并未安寝而是聚在观内最深处的密室之中。
这里布下了层层隔音与防护禁制确保他们的谈话不会被任何外力窥探。
密室内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如同三只躁动不安的困兽。
虎力大仙端坐主位面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铁木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白日那猴子的言语以及“国师”那冰冷漠然的回应。
“被人利用”四个字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烦躁不已。
鹿力大仙则显得更为焦灼他在室内来回踱步尖瘦的脸上满是疑虑:“大哥我还是觉得不对劲!那猴子…他分明是有所指!还有国师的回应只是让我们固守甚至不惜解封‘妖神本源’…那力量一旦动用你我还能保持清明吗?届时我们还是我们吗?” 羊力大仙相对沉默他蜷在椅子里双手插在袖中眉头紧锁似乎在仔细感受着什么。
半晌他才闷闷开口:“二哥说的不无道理。
而且…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就在那猴子闹事的时候登仙台那边的气息…似乎有一瞬间极其微弱的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 虎力大仙敲击扶手的手指猛然停住眼中精光一闪:“你也感觉到了?我还以为是那猴子力量冲击的余波。
” “不像。
”羊力大仙缓缓摇头他本体是山羊对气息和能量的感知最为敏锐“那波动…很隐晦带着一丝…令人不舒服的暖意与登仙台和国师的力量截然不同。
” 鹿力大仙停下脚步凑近压低声音:“难道…那猴子并非一人前来?他还有同伙?而且这同伙正在暗中打登仙台的主意?” 这个猜测让密室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一个孙悟空就已经让他们难以应付若还有隐藏的敌人… 虎力大仙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查!必须查清楚!鹿力你心思缜密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带一队心腹乔装打扮在都城内外秘密巡查尤其是那些荒废的庙宇、民居看看是否有陌生面孔特别是和尚!羊力你坐镇观中全力感知地脉与登仙台的任何异动一有发现立刻示警!”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决:“若真发现有暗中作祟者…不必请示就地格杀!绝不能让他们坏了国师大计!” “是大哥!”鹿力、羊力齐声应道脸上也浮现出戾气。
无论心中有多少疑虑他们此刻的利益早已与那“国师”和登仙台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与此同时远离都城喧嚣的荒废山神庙则沉浸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中。
庙宇残破夜风从墙壁的破洞呜呜灌入带来远山的寒气和野草的湿意。
然而在这片破败之中却有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平和气息在流转。
玄奘依旧盘膝坐在原地如同入定的古佛。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相较于白日似乎平稳了一丝。
他并未强行运转佛力疗伤而是将心神沉入了一种更深沉的“空明”之境细细体悟着白日强行催动慧眼、引动山神残念、乃至感应那黑佛邪源时所带来的种种感悟与反噬。
危机之中往往蕴藏着突破的契机他需要在极度的虚弱中抓住那一丝微光。
陈默则躺在铺了干草的角落呼吸均匀了许多。
后背伤口处的黑色纹路暂时被压制下去不再蔓延。
他虽仍在昏迷但识海之中却并非一片黑暗。
那盏琉璃心灯自主地悬浮着灯焰虽弱却持续散发着温润的光辉缓缓滋养着他受损的神魂。
在昏迷的深处陈默的意识仿佛化作了一缕青烟顺着白日引导的那股融合了地脉灵性与众生愿力的暖流进行着一场奇异的“神游”。
他“看”到了大地之下那如同人体经络般纵横交错的地脉。
原本应流淌着醇厚、充满生机灵气的脉络如今在许多地方却显得干涸、阻塞甚至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灰黑色尤其是在都城和登仙台下方那灰黑色尤为浓重如同溃烂的伤口不断渗出令人心悸的冰冷邪气。
他也“听”到了这片土地上众生的心念。
有百姓对三位国师既敬畏又恐惧的复杂心绪;有官兵衙役在强权下的麻木与偶尔闪过的恻隐;更有那些沦为苦役的僧侣在无尽劳苦与绝望中内心深处时而涌现的对往昔佛陀慈悲的模糊记忆以及对解脱的微弱渴望。
这些心念杂乱无章如同无数细小的声音在黑暗中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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