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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2-03

千秋一烬第6章 血泥

黎明的雾气是北地秋日里最刺骨的刀。

它们不再是青州城外那般带着草腥湿气的薄纱而是凝滞的、乳白色的、浸透了塞外荒原苦寒的冰晶沉重地压覆在每一寸枯黄的土地上也试图钻入荀渭那件根本不足以御寒的破旧蓑衣每一个缝隙。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愈发荒凉的土地上。

身后的荒祠早已消失在浓雾与地平线之下连同昨夜那场似真似幻、如同谪仙指路般的相遇也变得模糊起来唯有“陷阵营”三个字如同烧红的铁箴烙在他的心窍之上既是唯一的生路指引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脚下的路渐渐不再是松软的草甸或农田而是变成了砂石混合、被车马反复碾压形成的坚硬土路如同一条灰黄色的巨蟒蜿蜒伸向北方未知的迷雾深处。

路两旁开始出现倒伏的、被剥光了树皮的苍白树干以及偶尔可见的、被野狗或豺狼啃噬过的森森白骨无人收殓任由风吹日晒。

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种不同于乡村泥土气息的味道。

那是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浓雾完全掩盖的——焦糊味。

以及另一种更隐晦、却更令人不安的铁锈与某种腐败物混合的腥气。

越往北这种不祥的气息就越发浓重。

雾气稍稍稀薄了一些时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杂乱无章的阴影。

那并非自然的山峦或树林而是由无数粗糙的圆木、夯土、甚至破败的车辆残骸堆积搭建而成的营寨轮廓。

营寨外围挖着深浅不一的壕沟沟底插着削尖的木刺。

简陋的望楼上依稀可见几个抱着长矛、蜷缩着身体抵抗寒风的身影。

寨门大开却并无多少人进出只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感从中弥漫出来仿佛那并非生人聚居之地而是一头蛰伏的、受了重伤、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凶兽。

这里就是北疆边军的一座前线营垒。

也是“陷阵营”这种名字所能存在的、最可能的地方。

荀渭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

他压低了那顶破旧的草帽将蓑衣裹得更紧些试图遮掩自己过于单薄的身形和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息一步步朝着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寨门走去。

离得近了才更能感受到这座营垒的破败与混乱。

寨墙许多地方已经歪斜只用木棍草草支撑。

门口并无像样的兵丁守卫只有两个穿着破烂号服、面黄肌瘦、靠着门柱打盹的老卒听到脚步声也只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浑浊麻木如同看着一块会移动的石头随即又闭上了眼似乎连盘问的力气都欠奉。

荀渭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合着各种难以言喻气味的空气迈步跨入了营门。

门内的景象更是冲击着他所有的认知。

与其说这是一座军营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肮脏的、绝望的难民营。

泥泞的土地被无数双脚踩踏成了深黑色的、粘稠的泥潭混合着污水、马粪、以及某种可疑的暗红色污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低矮破烂的窝棚毫无规律地挤在一起大多是用树枝、破布和茅草搭成难以想象如何抵御北地的严寒。

许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士卒如同行尸走肉般在泥泞中蹒跚走动或蜷缩在窝棚角落身上裹着勉强遮体的破烂棉絮或兽皮几乎看不出号服的原本颜色。

偶尔有几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过也是满脸戾气皮鞭或刀鞘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那些动作稍慢的士卒身上换来几声压抑的痛哼和更加卑微的蜷缩。

这里没有操练的号令没有激昂的士气只有一种近乎凝滞的、绝望的死气和隐藏在死气之下的、随时可能爆发的疯狂。

荀渭的心沉了下去。

这就是边军?这就是他即将投身的地方? 他茫然地站在泥泞中一时不知该去向何处。

那老人口中的“募兵处”又在何方? “喂!那小子!干什么的?!” 一声粗暴的呵斥如同鞭子般抽来。

一个穿着脏污皮甲、满脸横肉、腰间挎着环首刀的队正模样的汉子带着两个跟班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荀渭充满了怀疑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荀渭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压着嗓子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道:“…逃难的。

想来投军。

” “投军?”那队正嗤笑一声围着他转了一圈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蓑衣下显得空荡荡的身体“就你这豆芽菜似的身板?风一吹就倒了吧?别是别处混不下去的逃奴想来这儿混口饭吃?”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发出哄笑声带着同样的鄙夷。

荀渭握紧了藏在蓑衣下的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忍住屈辱和怒意低声道:“…能干活能吃苦。

” “吃苦?”队正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更加夸张“这鬼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能吃苦的死人!老子问你有路引吗?籍贯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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