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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2-03

千秋一烬第7章 砺骨

血泥的粘稠与冰冷仿佛已透过破烂的靴底渗入了脚掌的每一道纹路更渗入了荀渭的四肢百骸凝固在他的感知里。

搬运尸首时那僵硬、滑腻、非人的触感如同附骨之疽久久挥之不去。

鼻腔中充斥的浓烈血腥与腐败的混合气味更是霸道地侵占了一切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折磨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着死亡本身。

他瘫坐在那个属于他的、铺着霉烂干草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窝棚支柱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胃里早已空无一物只剩下阵阵酸水灼烧着喉管。

换上的那身破烂号服沾满了搬运时蹭上的污黑血渍和泥浆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硬像是一层冻结的裹尸布。

窝棚里弥漫着同样的绝望和死气。

那些刚刚一同麻木地搬运过同袍乃至自身未来可能下场的陷阵营老兵们此刻大多蜷缩在自己的草铺上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沉默舔舐着伤口或是目光空洞地望着窝棚顶漏下的惨淡天光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

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偶尔压低的、因伤口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在污浊的空气里微弱地起伏。

这就是陷阵营。

用那个疤脸王头儿的话说这就是“送死”的地方。

荀渭闭上眼试图将那些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的尸体影像从脑海中驱散但它们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怒张的瞳孔扭曲的肢体狰狞的伤口…以及最后时刻可能感受到的极致痛苦与恐惧。

死亡原来可以如此具体如此丑陋如此廉价。

一股寒意从心底最深处泛起比北地的秋风更加刺骨。

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吗?变成这无数冰冷尸堆中的一员被后来者如同丢弃垃圾般拖拽、抛入万人坑最终腐烂成泥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就在他被这巨大的恐惧和虚无感攫住几乎要窒息之时窝棚口的光线一暗。

那个缺了左耳、跛着脚的的老兵“瘸子”去而复返。

他手里拎着一个冒着极其微弱热气的破旧木桶桶里是半桶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几粒米星的所谓“粥”散发着一股馊败的味道。

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把黑乎乎的、像是被炭火烤过的粗粝饼块。

“开饭了!没死的都过来!”瘸子哑着嗓子吼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如同在呼唤一群牲畜。

窝棚里那些原本死气沉沉的“尸体”们像是被瞬间注入了某种动力猛地躁动起来。

他们挣扎着爬起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绿光踉跄着围拢过去伸出肮脏不堪的手争先恐后地去捞取那桶里几乎全是清水的粥或是抢夺那硬如石块的饼子。

推搡、咒骂、甚至短暂的撕打瞬间爆发只为那一点点勉强维系生命的、劣质的能量。

荀渭被这股突然爆发的求生狂潮惊得怔了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瘦骨嶙峋、眼神凶悍如饿狼的汉子猛地撞开他扑向了食物。

瘸子冷眼看着这场混乱直到桶底被刮得干干净净饼渣也被抢掠一空才骂骂咧咧地踢开几个还在争抢碎屑的人:“滚开!饿死鬼投胎么!” 他目光扫过站在原地、一无所获的荀渭嗤笑一声:“新来的记住了在这儿手慢无。

仁义道德?那玩意儿喂不饱肚子也挡不住胡人的马刀。

” 荀渭看着那些抢到食物的人狼吞虎咽甚至有人因为吃得太急而剧烈咳嗽却依旧死死护着手里那点可怜的食物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他摸了摸自己空瘪灼痛的胃袋一股更加深切的冰冷感弥漫开来。

这里没有同情没有谦让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生存竞争。

适者生存弱者…连一口馊粥都配不上。

下午并未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急促而蛮横的锣声再次炸响如同催命符。

“集合!所有能动弹的都给老子滚出来!操练!”那个提着鞭子的凶恶伍长再次出现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暴戾。

陷阵营的士卒们无论刚才是吃饱了还是饿着肚子都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麻木而迅速地冲出窝棚在泥泞的空地上勉强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列。

荀渭也被瘸子推了一把混入队列之中。

负责操练的是一名面色黝黑、肌肉虬结的队官手里拎着一根沉重的木棍眼神凶狠地扫过这群站都站不稳的“兵”。

“老子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是骡子是马到了这儿就得听老子的!”队官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别以为陷阵营就是让你们来等死的!死也得给老子死出点用处来!至少得给后面的爷们儿们多挡几箭多耗胡虏几把力气!” “今天教你们怎么挨打怎么挡刀怎么在死前把手里的家伙捅出去!” 操练的内容简单、粗暴、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压榨出最后一点搏命的价值。

无非是举起粗糙的木棍或锈蚀的刀枪机械地重复格挡、劈砍、前刺的动作。

动作稍有不到位或是速度稍慢队官手中的木棍或是伍长的皮鞭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抽打在手臂、后背、甚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留下红肿的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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